此生欢与痛,共我饮长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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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八/佛铁】夜雨寄北(上/除夕)

【一八/佛铁】夜雨寄北(上/除夕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场秋雨一场寒,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十场秋雨归乡难。

       十一月的巴黎已经被秋风吹透了,金黄的叶子落满街道,整座城市飘着咖啡香气的风情。齐铁嘴在路旁树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,他喜欢踩上去时那些叶子发出的清脆的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那些声响让他想到长沙城,秋天落满黄叶,漫开悠悠茶香的长沙城,想到九座城根爬满青苔的老城门,想到他那座小小的香堂和香堂门口那棵老香樟,想到有人军靴踏过,溅起一地清响。

       巴黎没有老九门,也没有香樟树,不过那些陌生的树在秋天也要落叶。巴黎的人也不需要倒斗,更不相信算命,不过奇门八算齐铁嘴一个人在异国也要讨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还好洋人对中国瓷器颇为偏爱,齐铁嘴也就拾起了他的老本行,毕竟是八爷,倒腾点古董,给那些高鼻鹰眼的爵爷鉴定一下真伪,日子除了寂寞点还真没什么不好的。

       定期给佛爷拍电报,然后等来几个字的回复,便是齐八爷在一场场秋雨里最熨帖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只是最近国内局势陡转,日军濒死挣扎,疯狂的反扑,国共统战也岌岌可危。他在巴黎耳目闭塞,得不到任何有关长沙的消息,佛爷也很久不与他联系,电报几乎是他单方面的报平安与问询。如果这可以被称为八爷焦虑的原因,那么让他决定回国的原因则是最可怕的——

       他拍给九门众人的电报,没有一封得到回复。

       八爷焚香净手,卜了一挂:石沉大海,血浸黄土,长沙终究变了天。

 

       去欧罗巴的决定是很突然的,至少八爷觉得很突然。至于佛爷是不是熬了几个不眠的晚上才想到这个方法,就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八爷是猜到了什么的,但是他没问,那阵子佛爷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,身体刚刚养好,精神上却再也难以承受一分一毫。

       齐铁嘴一开始是决意要和他死守长沙的,战士死疆土,书生亡社稷,天经地义。

       直到某天八爷吃错了什么东西,腹痛难忍,佛爷回家看他在床上虚弱的躺着,大夫又颠三倒四说不清楚,当即以为是日军投毒,领一批亲兵挑了日本商会,那股杀红了眼恨不得撕毁全世界的劲头,确实让人心惊。

       事后证明是虚惊一场,可怜日本商人没处说理。张启山状态仍不太好,八爷搂着佛爷好言安慰了一晚上,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家国大义谋而后动,长篇大论说的口干舌燥之际冷不丁被亲了一口,唇舌相依,温柔缱绻,八爷被吻得晕晕乎乎,刚才的话题全忘了。

      吻完,佛爷不等他开口,盯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老八,你有什么事,我受不了的。我不是神,我一定受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  八爷摘下眼镜放在床头,想了想道,“佛爷,你得对我有信心。”

      张启山不回话,躺回床上静静地看他,齐铁嘴也看着他,两个人都不说话,不一会八爷就有些犯困了,毕竟在张大佛爷面前无拘无束惯了,咂咂嘴索性闭上眼睡觉,也不管张启山是不是还没回应他。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听着他平稳绵长的呼吸,渐渐露出个笑来。

       伸出一根手指凌空描摹他的轮廓,那样好看的眼,那样好看的鼻,一遍又一遍。真舍不得啊,比起死在一起,还是更想护住他。

      “老八,去欧洲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齐铁嘴睡得迷迷糊糊,听到张启山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他暗骂一句,还是不信我,心里又忍不住有点酸,为着张启山轻轻的语调,小心翼翼的态度。罢了,既然是他想要的,那就给吧,现在这个关口,张启山真的不能承受更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啊,那就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沙需要张启山,张启山需要齐铁嘴。

       齐铁嘴呢?他最贪心,他要和张启山一起终老长沙。

 

       最终还是张副官像搬家一样收拾了一大堆东西,张府上的,他堂口的,零零碎碎装了三口大箱,张启山犹不放心,倒是齐铁嘴潇洒地挥挥手,“都放回去,爷又不是不回来了。等回来的时候,这么多东西我这小身板哪拎得动呐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斜瞥了他一眼,八爷立刻冲他讨好一笑,张启山板起脸说,“都塞上。到时候我去接你,东西不用你提。”

       副官抱着大木箱子暗暗对自己说,再坚持一下,被秀一脸的日子马上就结束了。

 

      “一个人,要照顾好自己。有什么事就给我发电报。”佛爷始终觉得飞机不安全,一定要带齐铁嘴辗转到香港,再乘渡轮去法兰西。

      老轮船鸣笛声震耳欲聋,码头风大,海风吹的他眼睛疼。八爷把玳瑁眼镜摘下来,揉揉眼,低下头去说道,“佛爷,您就别担心我了。国外安全着呢。你留在长沙才要小心,我给你的护身符,那张黑绳穿的,一定到哪都带着啊,吃饭不能摘下来,睡觉不能摘下来,洗澡也不能摘下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老八……”张启山突然打断了他的碎碎念。

       八爷抬头,睁着一双大眼睛,不知是不是哭了,眼眶红红的,水光涟涟。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胸膛迅速起伏了几下,似有话要讲,最终还是选择伸手为他整整围巾,“没什么,在巴黎的房子安排好了,你一到就有人接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齐铁嘴闻言笑了一下,小虎牙一闪而过,“你说了好几遍了,佛爷您就放一百个心吧。”

      船还没开,两个人在码头静静站了一会儿,直到八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如梦初醒,急忙脱下外衣给齐铁嘴披上,齐八爷有些不好意思,看那船快开了,便催佛爷回长沙。张启山倒是浑不在意的样子,借披衣服的动作,凑到他耳边,暖烘烘的气息和他身上特有的好闻味道钻进齐铁嘴鼻子,弄得他心一颤。

       佛爷压低嗓子说,“这一走就是千里,老八,我现在就想你了,怎么办?”

 

       抬手看看表,齐铁嘴加快了步伐,飞起的叶子划过风衣,他紧了紧绛红围巾,那围巾上一笔笔浓墨的汉字滑过指尖,无端给他慰藉,尤其是这样一个阴阴郁郁的秋日。

       有些冷了,毕竟已过了霜降,算算日子,明天竟是立冬。不过孤身一人在这陌生城市里,节气也变得可有可无了,热闹都在千里之外,只盼除夕不要太难过吧。

 

       那个除夕可能是齐铁嘴记忆里最温暖的除夕。

       九门齐聚红府,二爷的夫人还笑靥如花地给他们下面,吴老狗提供了一顿热乎乎的狗肉火锅,整只的雄鸡和红红火火的豉椒蒸鱼也摆上了桌,热气烘人脸。好像佛爷到的略晚,那晚隔着一道八宝饭团,八爷一眼看见张启山进得门来,那人仍是一身戎装,皱着眉头把帽子摘下来递给副官。好像觉察到他在看他,张启山转过头来冲他一笑,大白牙晃的齐铁嘴心里一甜。佛爷瞧见齐铁嘴身边的一个空位,施施然落座,不忘顺手递给他一块擦眼镜的鹿皮。

       过一会儿吃火锅,他玻璃眼镜经不住热气烘,一准儿要看不清了。

       人到齐了,二爷九爷各说几句漂亮话,就忙着倒酒,大家正要动筷子时,佛爷叫了起来,“饺子呢,怎么还不下?”喊完了才觉得不太对,长沙地处湘东,过年时的讲究自然与东北白山黑水之处不同。张启山背井离乡已不是一年两年,不过在南方正正经经地过年这还是头一遭。他有些迟疑地开口:“我以为,全中国过年都要下饺子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这佛爷你就有所不知了,我们长沙啊,有肉有鸡有鱼就寓意吉祥咯,是不吃饺子的。”齐铁嘴解释着就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桌上众人也笑了,张启山不自然地摸摸鼻子,“我还真不知道,看老八你嘴快的,吃饭都堵不上。”说着,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筷子剔好刺的鱼肉,放到齐铁嘴盘子里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儿也没人会包饺子,不如我去下碗面?”丫头温柔的开口,却被二爷一把拉住,“哎,你吃饭咯,让佛爷入乡随俗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因为“没常识”被打趣了一整晚,要不是后来解九偷偷给三寸钉喂酒被吴老狗发现,追着满院子跑,三寸钉又发了酒疯,直立起来学人走路,逗得霍仙姑前仰后合,大家才转移了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 闹够了已过酉时,众人喝得东倒西歪,烂醉的就歇在红府,佛爷打发走副官,搂着晃晃悠悠的齐铁嘴,出门往张府走。

       “佛爷佛爷你看!”怀里人特别不老实,挣扎出一只手来指着天空,“佛爷,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圆啊!”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半抱半背着他在空无一人的街上,抬头看天幕深沉,星芒粲然,风很静。远处鞭炮声起起伏伏,好一片人间烟火。

       “是,是很圆。”

       齐铁嘴不知想起了什么,高兴地一把搂住张启山的脖子,眼睛亮得像盛了满天星光,“你快回去,我,我有好东西给你!快,快回家!”

       那个自然说出的“家”字,像一支柔柔的羽毛在张启山心上扫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他看着眼前人双颊通红,水润的唇一张一合喋喋不休,两人又靠的极近,暖暖的酒气在呼吸中交缠发酵,偏偏齐铁嘴还着急回家,一个劲儿蹭他,弄得张启山火烧火燎,恨不得席天慕地就办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半拖着人往回走,嘴里忍不住逗她,“回家看什么?你知道我要什么好东西?”

      “我不知……我知道!反正是,好东西。”齐铁嘴眼睛亮亮的,张启山忍不住亲了他眼睛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这一亲不知怎么点燃了齐铁嘴,他兴奋地往前一蹿,竟然跑了起来,张启山吓了一跳,赶紧在后面追他——谢天谢地他还没忘了张府在哪个方向。

      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,一转眼就到了张府,不知是不是酒壮那啥胆,齐铁嘴大大方方堵在门口,手指戳戳张大佛爷胸口,“你在这等着,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于是我们张大佛爷,除夕夜里孤零零站在张家门口,靠着大佛头,冷风吹着还一脸憧憬的傻笑,门口值班的小兵忍不住捂上了眼睛,妈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秀一脸?

       天公可能也看不下去了,云彩渐渐飘过来,遮住了星星,不一会儿竟然有细小的雪粒飘落,张启山抹了一把脸,继续傻笑。

      细小的雪粒变成细小的雪花,在张启山肩头落了薄薄一层白的时候,张府的门“嘭”的一声开了。

      齐铁嘴脸上还带着胭脂色,酒劲一看就还没下去,他端着一个青瓷盘三两步冲下台阶,邀功似的把盘子伸到张启山鼻子底下。

      “饺子,给你吃!”

       八爷伸手过来拉他,才发现佛爷袖子上全是雪花,手也有点凉,“啊呀,下雪了!你怎么不进去啊,不怕冻着啊,你四不四撒?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张启山往屋里走,浑然忘记是谁堵着门不让人进的。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端着那一盘饺子,小巧玲珑的样子和平安街口的酒楼里卖的一模一样。但是齐铁嘴拉着他的手那么暖,隔着饺子冒出来的白蒙蒙热气,张启山看见那人着急地给他拍打雪花,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:这就是他想要的。

       张启山突然反手一拉,齐铁嘴就被拽的一趔趄,手撑在张启山肩上,“哎哟佛爷你干嘛呀,慢点,哎哟我这老腰可……”剩下的话全都被张启山堵在了嘴里。

      “老八,我爱你。”张启山好像要把人看到心里去。

      “哎哎哎,这……好吧我说实话,佛爷这饺子不是我包的,我不会……”齐铁嘴一惊,接着蔫蔫地低下头去,尴尬地舔舔唇,“是我听你说想吃饺子,叫人偷偷买好,然后我煮的。”

      张启山笑了,把他搂进怀里,清清楚楚地问道,“老八,你愿意以后过年都和我一起吃饺子吗?”

       齐铁嘴楞了一下,酒劲儿好像又有些上头,他稍稍推开一点,结结巴巴地说,“你别压、压坏了饺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真是从未想过的求亲回答。于是张启山轻轻拂去齐铁嘴头上沾的雪,低声缓慢的重复了一遍,“齐铁嘴,我想知道,你愿不愿意一辈子和我一起过年?我给你包饺子,你来煮,你愿意吗?”

       齐八爷终于听明白了,然后他很没出息地笑开了,两颗小虎牙全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他说:“我愿意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记忆里身后落满雪的大佛头分外好看,那真是一个非常棒的除夕。



---------TBC---------

各位小天使除夕快乐!

*太长分了两段发,后面的年贺请走这边

*鞠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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